致命病毒：灭霸的响指

《沉睡的维纳斯》（SleepingVenus或DresdenMadonna）可能是极少数最著名的世界名画之一，但画家本人——威尼斯画派三剑客之一乔尔乔内，却并没有另两位画家提香和丁托莱托那样的盛名，因为他画作不多，32岁即染疫身亡——年的威尼斯还被浸泡在鼠疫中，时隔66年后的年，乔尔乔内的同学、被誉为“群星中的太阳”的提香，已到了88岁高龄却还是感染鼠疫去世。同代大艺术家时隔那么多年却都罹患鼠疫并不奇怪——提香躲过了第一次瘟疫，但没有躲过第二次。萧瀚老师在《瘟疫：历史豪宅里的巨象》开篇中这样写道。

纵观人类历史，被瘟疫洗劫过的国家不计其数，中国也概莫能外。我们熟知的瘟疫导致的大规模人类死亡，大多停留在是霍乱、鼠疫、血吸虫病、天花、麻疹、疟疾......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这些在历史上闻之色变胆寒的疾病有的已经得到了有效遏制，年，爱德华·琴纳发现挤牛奶的少女不会得天花，人类于年宣布根除天花；年，路易斯·巴斯德开始研究狂犬病疫苗，如今，狂犬病变得可控；年，屠呦呦成为第一位获得诺贝尔奖的中国本土科学家，她发现青蒿素对于疟疾的治疗有重要功效。

我父亲最小的妹妹就是在一个油菜花开的季节，走在田坎上被疯狗咬后夭折的，那时候，我最小的姑姑最多5、6岁。事实上，在生物安全等级中，狂犬病是等级最低的一类，即P1。

麻疹病、、腮腺炎、莱姆病等列为P2；我们耳熟能详的艾滋病、SARS以及正在传染的新冠状病毒属于P3；最凶残、既无疫苗也不可治的是埃博拉病毒、马尔堡病毒、拉萨热等，它们属于最高等级P4。

四级病毒的可怕程度将在下文详细叙述。研究四级烈性病毒的实验室叫P4实验室，全世界也没几所，中国大陆只有武汉才有一所，这个我们现在都知道了，以下我们也会说到。

新冠状病毒虽然传染率高，但其死亡率与马尔堡、埃博拉相比，比例是倒过来的。接下来我想写写最近看的《血疫：埃博拉的故事》。因为书籍和电视剧是前后脚看的，为了画面感更充分，讲起来更简单易懂，所以，纪实作品与电视剧会混搭着出现。首先来认识一下马尔堡病毒和埃博拉病毒。

马尔堡病毒像旅行家，在不同物种之间穿行，人类、猴类、豚鼠，打破物种间的分隔屏障，实现跨物种传播，埃尔贡山的奇塔姆洞，年卡迪奈尔去采集水晶石块，在他之前的夏尔莫内也曾猎奇般地进过奇塔姆洞。病毒命名马尔堡，是因为它最初出现在德国的马尔堡。

埃博拉病毒也源自地名，埃博拉河是扎伊尔河的支流，流经雨林地区。年9月埃博拉病毒在55个村庄爆发，90%的人死于非命。吉恩.约翰逊之所以恐惧病毒，来自于知识，基于理性的深切尊重，在非洲的微爆发让吉恩担心它成为无法阻止的滔天巨浪，形成全球大爆发，它可能永远在边缘地带杀死一些人，也可能在6周内传遍全世界，它综合了艾滋、腮腺炎、麻疹、狂犬病、肺炎的各项特征，又比任何一种病毒都更有爆发力，更具毁灭性，它可以快速地攻击人体，艾滋病十年完成的任务，它只需要十天。

《血疫》两条线，一条是以南希少校为主线，年10月在华盛顿近郊10英里左右的雷斯顿发现埃博拉病毒并及时防控；一条是以南希的老师卡特年在非洲热带雨林近距离接触考察马尔堡病毒的凶残。

迷你剧是从症状明显的夏尔·莫内自医院就医开始的，这位有记载的马尔堡病毒感染第一人，法国人，糖厂员工，发病前进入过埃尔贡山的奇塔姆洞野营，七天后开始头疼，头疼后第三天开始呕吐，面部呆滞眼珠鲜红，出现星状红斑，像僵尸。阴沉易怒，记忆好像消失，但未失去神志。他自行乘通勤医院，途中剧烈呕吐，有黑色呕吐物。在医院候诊室崩溃并流血至死。“他的头部都变成了黑色和青色。面部肌肉在下垂，结缔组织在消融，一张脸像是挂在底下的骨头上，仿佛面部正在逐渐脱离颅骨”；“他会不停吐出液体，液体有两种颜色：犹如沥青的黑色颗粒混在鲜红色的动脉血里，这是内出血，气味仿佛屠宰场。黑色呕吐物满载病毒，感染性极强，高度致命”；而死亡时，“血液从肛门往外喷射，他排泄出自己的内脏。肠壁组织脱落，随大量鲜血一同排出体外……”

夏尔·莫内喷涌的呕吐物溅了主治医生穆索凯一身并进入到他的眼睛。九天后穆索凯医生背痛，呕吐，眼球变红。后腹部开始疼痛，手术探查发现肝脏肿胀发红，流血不止。术后恶化，肾脏衰竭。病倒后十天开始好转，最终彻底康复。血液成为马尔堡病毒活体样本——“穆索凯毒株”。

马尔堡病毒的致死率是百分之五十，埃博拉病毒更像是人类的黑板擦，它轻轻划过，百分之九十的人类就会从地球上彻底消失。埃博拉比马尔堡更彻底地摧毁大脑，埃博拉患者在临终时往往会进入癫痫般的痉挛，震颤和抽搐会让血液飞溅。癫痫溅血很可能是埃博拉的求生策略：通过污染创造传播机会——在患者濒死时引发全身抽搐，将血液洒得到处都是，给病毒传播给下一个宿主的机会。

《血疫》之所以被称作血疫，以这样的血腥做出了回答：马尔堡或埃博拉丝状病毒具有噬细胞性，导致细胞像炸弹一样爆炸，继而出现大量的内外出血状况。“身体的每一个孔窍，无论多么细小，都会开始出血”。舌头腐烂剥落，血液充满眼球，身体瘫痪，当然，血液本身已被摧毁，“像是在电动搅拌器里打过似的”。男人睾丸肿胀，女人阴道严重出血，孕妇会自然流产，胎儿生下来就眼球通红，鼻孔流血。

年9月，扎伊尔埃博拉病毒在埃博拉河上游的五十五个村庄内同时突然爆发，杀死了九成感染者。苏丹南部，埃尔贡山西北五百英里的YuG先生是恩扎拉镇上一家棉花加工厂的仓库管理员，医院，死在自家院子里的一张吊床上。毒株从他身上辐射，从恩扎拉医院，医院未消毒的针头传播给了M.E.修女，E.R.修女带她去金医院，M.E.在独立病房死去。E.R.修女随后染病死去。医院的护士玛英嘉照顾M.E.修女，也染病死去。

卡特曾经历过年刚果爆发的埃博拉疫情，是最了解埃博拉病毒的人之一。他对埃博拉病毒存有谨慎和敬畏，他一直担心它们会卷土再来。非洲的丛林深处，患病的感染者毫无希望，他们只能躺在茅屋里，任凭身体被病毒吞噬。卡特间医院发现，最早被注射营养液的孕妇都已经殒命；给病人注射药物的护士首先成为被感染的病人，刚刚还在给病人注射后的护士几分钟后倒地，就像被撞倒的血瓶。当地人几乎无人能够从疫情中幸免。当地政府军为了遏制病毒蔓延，枪口屠杀了所有感染者，已知自己被感染的护士，扔下烟头走向了枪口。部落酋长为了阻止死后被族人前来凭吊，让卡特点燃了自己的茅屋。

时间来到了年10月，位于雷斯顿的黑泽尔顿研究制品公司的工作人员发现不断有猴子死去，这些猴子来自菲律宾的马尼拉，美国陆军少校兽医南希收到了别人寄来的一块猴子肉。另一条线开始了。

南希和她的下属要进入到红色三叶草标志的P4实验室，那里有从夏尔·莫内、玛英嘉、穆索凯的毒株，她需要得出结论，这批死去的猴子究竟是因为猿猴热还是更凶险的其它病毒。通往P4核心区域的途径中，至少有10道安全门，其中7道门要求互锁，如果一道门没关上，另一道门一定打不开，籍此来防止空气串联流通。P4实验室中有内外更衣区、过滤区、缓冲区、消毒区等前准备区域。

由于实验室内手术刀是必不可少的工具，一旦划破皮肤将必死无疑，所以进入实验室必须两个人，起到互相监督帮助的作用。南希的手套被划破正是她的下属发现的。载玻片上可以看到猴子血与玛英嘉毒株结合后发出的闪闪绿光，那条自我缠绕的蛇就是埃博拉病毒，埃博拉病毒已经逼近有着万人口的华盛顿？

CDC、陆军军部、华盛顿政府，面对可能出现的公共危机产生了巨大分歧。政府担心带来市民恐慌，疾控中心并不愿意把权力交给陆军指挥，显然，疾控中心有授权处理传染疾病，但缺乏控制能力，陆军有控制事态扩张的能力，但没有授权，而猴舍属于民间机构，他们也有自己的顾虑。但最终达成了共识，由陆军组成小队，给正在相互传染的猴子安乐死，这只小队由南希负责。南希的丈夫杰瑞上校并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去从事这么高位风险的工作，此时南希的父亲癌症晚期已濒临死亡。但有些事总要总有人来做，南希知道自己一生所学为的便是这样的时刻有所用。

核平猴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安乐死的猴子要经历几个步骤，注射镇静剂后取样，提取血清，然后再注射致命的T61，没有锯掉犬齿的猴子在感染病毒后会出现发狂状态，它会陡然抓住你的手，撕破你的面罩，还有更疯狂的猴子冲破铁笼，试图逃出猴舍。而垂死的猴子会睁大它死不瞑目的眼睛一直盯着你，让你后背发凉。

有人说这部迷你剧有点虎头蛇尾，估计是没有看到雷斯顿埃博拉病毒快速蔓延到华盛顿，竟然一个人没死就完了，而我却在万幸，雷斯顿埃博拉病毒幸好只是埃博拉病毒进化路上的一个变种，它只在猴子中间传染，还没有来得及去人类复制自己。但毫无疑问，它用这样的方式给人类敲响了警钟，别以为这次我没有找你，下次你还能如此幸运。

在剧中和书中，都有这样的描写，关于人，面对可能发生的最恐怖情形的出现，作何选择。M·E修女住进医院后传染给了照顾她的年轻护士玛英嘉，玛英嘉感觉自己被传染了，害怕生病会被禁止出国，就停止工作去了城里，在扎伊尔外交部排了一天的队，又乘医院，希望在发病前去欧洲。她不想承认她被传染了，哪怕是向自己承认。消息不胫而走，金沙萨陷入恐慌。万幸的是玛英嘉身上的病毒没有传染任何人。另一个案例是汤姆·盖博斯特和上司彼得·耶林，他们都曾用鼻子闻过雷斯顿埃博拉病毒，他俩不想被关进监狱医院，也不想失去研究这项病毒的机会，所以他们一边隐瞒自己可能感染的事实，一方面每天抽血确认有无感染。如上所说，这是一次给人类的警钟，它暂时发生在人类的近亲猴子身上。

这次新冠病毒中有没有这样的不希望被人发现的患者，一定有！一旦被发现，就是众矢之的，每一个家人都可能成为过街老鼠，所以，有些人选择了隐瞒。桑塔格在《疾病的隐喻》中说，疾病是一种中立行为，并无道德上的高低，“尽管我们都只乐于使用健康王国的护照，但或迟或早，至少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每个人都被迫承认我们也是另一王国的公民。”

普雷斯顿因为非虚构作品《血疫》获得了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颁发的防疫斗士奖，他也是有史以来唯一以非医师身分获奖的得主。在书的结尾处，普雷斯顿写道，“从一定意义上说，地球正在启动对人类的免疫反应。它开始对人类这种寄生生物做出反应，人类的泛滥仿佛感染，混凝土的坏死点遍布全球，欧洲、日本和美国犹如癌症的烂肉，挤满了不停复制的灵长类动物，人类群落无限扩张和蔓延，很可能会给生物圈带来大灭绝。也许生物圈并不‘喜欢’容纳五十亿人类。”“我们不怎么知道埃博拉以前做过什么，也不知道它未来可能会做什么。”基于这样的担心，南希的老师卡特再次深入到埃博拉河流，他要去寻找埃博拉病毒的宿主。

记得看完漫威《复联.3》后，我的小同事晨阳说，灭霸怎么能是反派，他的信念有错吗？灭霸有一个很朴素的可持续发展观：生命的欲望是无限膨胀的，生命的数量是不断增长的，但宇宙的资源是有限的，杀掉星球上一半的生命，才能让剩下的生命更充分的享受资源，生活更好，直至再次出现“人口爆炸”，然后再杀掉一半…….在这一点上，病毒对人类的擦黑板和灭霸的响指具有平衡大自然相同的意义。

法国作家加缪在《鼠疫》的结尾写道：“据医书记载，鼠疫杆菌永远不会死绝，也不会消失。也许有一天，鼠疫会再度唤醒它的鼠群，让它们葬身于某座幸福的城市，使人们再罹祸患，重新吸取教训。”

萧瀚老师在《瘟疫：历史豪宅里的巨象》的结尾说：瘟疫这头历史豪宅里的巨象，几乎被除了医家之外的所有人忽视，它所导致的重要后果之一，就是人类对于自身历史的视觉偏差，文明幻觉与英雄幻觉在每一代人类中传承并且发扬光大。重新审视瘟疫史，至少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重新唤起人们对自然以及未知领域的敬畏之心。“瘟疫史观”和全球史观的奠基者威廉·麦克尼尔在其巨著《瘟疫与人》中警示过：“技能、知识和组织都会改变，但人类面对疫病的脆弱，则是不可改变的。先于初民就业已存在的传染病，将会与人类始终同在，并一如既往，仍将是影响人类历史的基本参数和决定因素之一。”沿着他所筚路蓝缕的道路，不断回望人类与瘟疫相处的历史，审视当前人类与自然的相处方式，或对未来有着无可替代的助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苍老师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