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喜林我的灵魂安放地,是一段苦旅

◎那些年我蘸着煤油灯光(外一首)

  文/李喜林

有煤油灯的夜晚总感觉很悠长

土屋是发黄的纸,任我的身影

跳跃成一幅幅画像

墙是柔软的,冬夜里透出暖透出香

煤油灯象夜的眼让我的目光拉长

那些年我蘸着灯光

在墙上画了成群的鸟成群的羊

画了成群的伙伴成群的山岗

还有天空的月儿和星光

多少年过来了,我画的人和物

陪我走陪我忙,还有那盏煤油灯

和土屋里扑闪着眼睛的娘

◎村南苜蓿地上的我和羊

看不见天了,天跟地

是两张混淆的脸

灰突突表情凝重

白色的羊成灰色的

偎依着我,在村南的苜蓿地

成为蠕动的枯黄凤景

羊镢深入不了地层,迸溅的火星

让羊镢有了冬天的温度

那年我六岁,羊两岁

羊揪的枯草变成奶

温暖我的肠胃和羸弱的身心

爹说羊是我的妈妈

她才两岁啊,温婉中有了娘的表情

那年冬天,村南的苜蓿地

是我和羊的天地

不知道是我牧羊还是羊牧我

走出那个天地很远了

那个冬天依然形影相随

羊眠睛娘眼睛

每每重叠在我梦境中

——选自《星星·诗歌原创》年第4期

李喜林:我的灵魂安放地,是一段苦旅

——李喜林诗歌的诗学气象与诗学神韵

  在陕西文学界,乃至中国文学界,一直有一个很奇异的现象:除过极少数的一些人之外,很多诗人,写着写着,就摇身一变,成了散文家、小说家或剧本作家。而陕西小说家李喜林,却是为数不多的一个特例,他走了一条和许多圈内人相反的道路,以小说起家,继而写散文,现在居然写起了诗歌。

  这两种反常现象的背后,似乎都各自昭示着这个世界上的一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如果说,诗人因为诸多世事的纷扰或驱赶,变异为散文家、小说家或剧本作家,是诗歌的一种不幸的话;那么,小说家变异为诗人,也不一定就是诗歌的大幸。其实无论你是什么,你成为什么,包括你变为什么,只要和文字相关,你都得承受清醒所带来的乐或者苦,幸或者不幸。

  诗歌作为文学体裁中最早出现的一种特有的文字形制,早在发轫之初,就率先承载了人类最初的悲欢,使人们在劳累或辛酸之余,还能体味或宣泄生活与生命本初最朴素的愉悦或压抑郁。如果说,从诗歌到散文,到小说,到剧本,一如人类从山林,从洞穴,从茹毛饮血,到平原,到大河边,到精煎细炒;那么,从小说到诗歌,也许就是从楼群遍布的都市,从灯红酒绿的时代广场,到了一朵一朵的村庄旁,到了无须钻燧取火或打火机一嘎嘣,就能找到温暖和熟意的天火旁。虽然,村庄正在日渐凋谢,天火已经被视为灾难,而山林与洞穴,不要说我们,就连那些动植物们,也已经无处容身。

  也许是因为再一次无路可走,李喜林才回归了诗歌;也许是因为想再一次享受突破的喜悦,李喜林才驻足在了现代汉语新诗的苑囿;也也许是因为厌烦了当下小说情节的雷同或纷繁,想彻底皈依生命本初的简单,李喜林才爱上了汉语新诗……但无论是为了什么,他的确一涉足汉语新诗这个领域,就大步流星地登上了《星星·诗歌原创》年第4期“当代诗人”四条,以《那些年我蘸着煤油灯光(外一首)》,给阅读者带来了不一样的诗学精彩,为陕西诗坛注入了不一样的呼吸节奏,也把许许多多写了很多年的以灵魂漂泊为荣的诗人,毫不留情地甩在了时光的背面。

  李喜林的诸多诗歌,朴素,原始,甚至粗犷、粗粝,原创性超强,宛如刚刚从母胎里使劲挤出来的新生儿,或一如刚刚从某个生猛的臀部剁下来的大块的肉,还带着丝丝淋漓的血迹的新鲜味,只要你轻轻一抖,那不带任何世俗功利色泽的哭喊或血滴,便就会震撼每一位亲临者的视界,那刚刚睁开的惺忪的睡眼或微微泛透着生命灵光的纹路,便一如刚刚解冻的春水般,纯澈明净,微澜荡漾,毫无任何人间尘渍的沾染,使你那早已被命运的酸甜苦辣麻过度烹煮的魂魄,万分羞愧。

  从李喜林的诗歌里,你不仅可以感觉到他对往昔的追忆,对亲情的留恋,对自己内心所坚守的某种精神原质的自由放牧和悉心呵护;你还可以感觉到他对一切自然过往的珍视,对现代文明龟裂的抗拒,对所有真挚与深厚情感的吁请或呵护。

  他的诗歌里既有蚯蚓和知了,有故乡和蓝天,有煤油灯、土墙、炕门、麦草垛、冰窖、涝池和坟地;也有大雁、麻雀、羊镢、鸽子、忘川之湖和观音土。他的诗歌里不仅有爹和娘、汲水的女子、相恋的女孩、月亮妹妹、海啸与露天电影;也有磷火、纸钱、过冬的衣衫、疯长的楼群和寂寞的光柱。

  他在土壕里参悟雪夜,也在七女峰上编织太阳的金线和月亮的银丝。他在向日葵上擦拭时间打不败的爱和真,他也在囚笼里培植十万句柔情蜜语。他在大地上寻访鲸鱼、晨月和石头;他也在天空追觅河流、审判台、巨象的脊梁、伙伴的肩膀、台风的誓言和最原始的美的暴力。

  你绝对读不出他都受到过古今中外哪些诗歌大家的影响,因为他只是寂寞的闺蜜、孤独的密友。从他的许许多多的诗歌里,你也绝对读不出愤怒、偏执、粗鄙、腹诽、诅咒,甚至是出离崇高的谄媚或赞美,因为他早已习惯了隐逸在宁静的庄稼地,安静在黄土高原的深处。他是三秦大地的庶族,也是秦岭北麓的布衣,他是路灯光里凋谢的路灯光,也是旧伤痕里绽放的旧伤痕。

  他的诗歌,来自于新土,又皈依于新土;他的诗歌,从肉身里逃离,又安抚肉身。他的诗歌,虽然还有诸多太过口语化的气息或节奏,但却真正具有了他自己独一无二的诗学气象与诗学神韵:自然、真切、通透、宁静、阔远、憨淳、深厚、丰腴。他的诗歌,其实也仅仅只是他的灵魂安放地,虽然他称之为苦旅,虽然蘸着煤油灯光,虽然和他的羊一起寂寞在他自家村南的苜蓿地上,虽然肩驮着空空的行囊,但却一直以太阳系为花园,穿越在地心中的地心、天空中的天空,仰望着一种生。

  (年4月14日深夜,柏相于听石斋草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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