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

文

简介

扎西尼玛，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人，德钦卡瓦格博文化社骨干成员，中师藏文专业。写诗、写散文，拍纪录片，和斯郎伦布、李贵明等朋友发起创办卡瓦格博文化社刊物《回归》（民刊）。与马建忠合著田野笔记体散文集《雪山之眼—卡瓦格博神山文化地图》，拍摄纪录片《冰川》、《苏瓦仁巴》，参加国内外多个纪录片影展。现供职于迪庆州梅里雪山国家公园管理局。

早晨醒来，地上湿湿的，夜里下过小雨。房子外面弥漫着雾气。

我们正在洗脸的时候，尼玛给神山烧香回来了，嘴里嗫嗫嚅嚅的，好像在念经文。斜达村的神山是多吉帕姆和玖干，两座神山其实是一个整体，只不过山头呈凹状，成了两座神山。神山就在村子的西面，高约米，没有拔地参天的气势，但却像一座屏障。说是山，其实是一座嶙峋的石崖，崖上长着稀疏的云南松和栗树。神山以北山势越升越高，森林越来越浓密，树种主要有栗树、栎树、云南松、红桦。林间栖息着熊、麝、马鹿、兔子、藏马鸡等野生动物。鸟就数不清了，尼玛说，鸟的啼叫让人听着很舒服，没有鸟叫的树林死气沉沉的，让人胸口憋闷。

可是玖干是江坡村全村信仰的神山，多吉帕姆更是斜达古木林（圣地）的主人。斜达村民觉得神山给他们长了脸，因此，每天早晨首先在自家屋顶给神山敬香之后，要到神山下的烧香台给神山敬香。

匆匆吃过早饭，我们就朝炯农出发了。

因为尼玛要去顶古采松茸，顶古又要经过炯农，我们就跟着他走。

斜达村的一个重要殊荣来自于古木林圣地。古木林圣地就在斜达村中央的一座突起的山包上。圣地建有一座寺庙，寺庙的建筑由一座佛殿和偏房组成，看上去显得有些破旧。文革中，差点毁于破除封建迷信的力量—村里的有心人建议把他作为粮食仓库—才保留了下来。

寺庙里主要供着释迦牟尼佛、强巴佛、无量寿佛、观世音菩萨和莲花生大士。墙壁上绘有藏传佛教四大派的祖师像，即宁玛派的祖师莲花生大士、噶举派的祖师玛尔巴、萨迦派的祖师卓弥。释迦益西、格鲁派的祖师宗喀巴。佛殿大门两边的墙上画着四大天王，东墙上画着卡瓦格博山神和众眷属，缅茨姆画得呼之欲出，西墙上画的是窘格尼，面部呈黑色，煞是威猛。

斜达古木林是金刚亥姆的圣地，据《斜达古木林历史源流》记载，文成公主入嫁吐蕃时，途经金沙江流域的羊拉地方，在徐中生下一个孩子，可是孩子生下不久就不幸夭亡了，于是文成公主到此地求子，结果如愿。文成公主在此地看到斜对面的神山之尊卡瓦格博，就给此地此名斜达，意为遥遥望去看得见卡瓦格博侧面的地方。斜达村名由此而来。古木林如此神奇，唐太宗赠匾一块，嘱由民间阿曲在此操持佛事活动，跳羌姆舞（金刚面具舞）加以供养。斜达古木林显示人间的经过，《斜达古木林历史源流》做了这样的记载：有一位获得觉悟的尊者在朝拜卡瓦格博圣地时途经此地，在江坡米达顶（用眼睛观望的地方之意）看见北方的山头上有自然天成的金刚亥姆的圣地，便来到斜达村。尊者的到来使村民们欣喜万分，为他修建了禅房。尊者驻足在此修行，后来虹化，村民为他建造灵塔进行供奉。炯农年轻的阿曲斯纳尼玛说，古木林原来没有寺庙，在神山多吉帕姆左肩上原来建有一座噶举派的寺庙，寺庙不幸在一场火灾中烧成了灰烬。那座寺庙主供的是一尊从印度请来的檀香木质地的佛祖像，大火烧到裙边的时候，佛祖像飞了起来，飞出熊熊火焰，飞到了楚哇错湖边。村民们不知怎么办才好，就去松水请来了萨迦派金科寺的堪布然色贡布。然色贡布就在尊者灵塔旁边建造了斜达古木林寺庙，把佛祖像请到寺庙里供奉起来。

斜达古木林寺是迪庆州唯一的一座集藏传佛教四大教派为一身的寺庙，也是唯一一座有萨迦派法脉传承的寺庙。古木林没有住寺喇嘛，一应佛事活动都是由阿曲主持。

古木林寺重要的佛事活动有两个，一个是羌姆舞法会，在藏历10月12日至17日举行，历时6天。这里的羌姆舞汇集了各大教派的神祗，阿曲们在庄严的法乐声中，分别扮演角色，忘记自己的人身，举手、抬腿、转身、腾跃、示现种种神灵的姿态，翩翩起舞。古木林寺的羌姆舞是藏区独一无二的，只有古木林寺的羌姆舞由阿曲表演，而其他地方都是由寺庙的喇嘛表演的；一个是“细初法会”，也叫“加曲培”，在藏历7月初15日举行，给每位亡者点燃盏酥油灯，为亡者超荐。

离开古木林寺的时候，一团团乳白色的雾气从山谷里升腾而上，使景物恍惚起来。

离古木林寺不远的地方，翻过一堵土墙，前面的洼地里有一汪湖泊，湖边长满了水草。这个湖泊就是楚哇错，据说是多吉帕姆手中的颅器“嘎巴拉”，象征甘露。嘎巴拉是藏传佛教重要的密宗器具，是用人颅骨椭圆形的上半部制成，是为数众多的金刚乘神灵的供器、饭碗或祭祀用碗。瑜伽师、大成就者、空行母、本尊神和护法神的左手都持有嘎巴拉碗。碗内盛有甘露、精液、酒、多玛供品、化现为恶魔和魔的邪恶之敌的鲜血、骨髓、肠子、脂肪、大脑和心肺，供神食用，称之为“智慧皿”；右手持有金刚杵或钺刀之类的器物，这些器物象征“方法”，与嘎巴拉是方法与智慧的结合。金刚杵或钺刀作为方法武器，可以斩断邪恶怨敌的命脉和器官。在藏传佛教密宗中，嘎巴拉碗代表“意”，“意”就是被净化的思想。湖面不大，有微小的波纹一圈一圈地漾开，象湖泊宁静的呼吸。在藏地，山高与山低，湖大与湖小，不是他是否神圣的主要标志，就像卡瓦格博，他的神圣不是来自于他的高度，而是他具有殊胜的特征。楚哇错，虽然很小，但却名扬四方。

尼玛告诉我们，天气晴朗的时候，卡瓦格博群峰就会倒映在湖面上。我见过卡瓦格博倒映在楚哇错中的几幅图片，分别出自藏人摄影家阿茸和受聘于大自然保护协会的白马扎西的手中。在阿茸的拍的画面上，卡瓦格博身披灿烂的朝霞；而白马扎西的画面，则是卡瓦格博不带一丝云彩。

路穿过山腰的灌丛，在一堵崖壁前急转直下，数不过来的Z字形坡路，在崖脚舒展了身子，向炯农村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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